焦烤大桔

我话山居不记年

【默欲】此生·章壹

七夕贺文,短篇,争取开学前完结。

隔壁院子里的梨花开了。

那株梨树生的极高,有大半压在墙上,洁白如雪的花朵夹生在郁郁葱葱的枝叶间,远远看着,很是美丽。有时风一吹过,就会有一些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堆积在地上,每次都给打扫的侍女带来很多麻烦。久而久之,甚至有侍女忍不住和他抱怨了。

他平日里为人温和,虽然身为鳞族师相,身份尊贵,却没有什么从名门世家里带出来的架子,侍女们也愿意与他亲近,有事肯也和他说。

只是意外的,素来好说话的他却没有应允,只是微笑着对着蹙着眉的侍女说:“那就不用打扫了。”

那株梨树的位置就处于他书房的面前,每天做功课的时候,都能透过窗户看见被风吹落纷纷扬扬的雪白色花瓣,只是看着它们飘落在地,心情也会沉寂下来。故而十分喜欢。

那株梨树是很久之前就被人种下了,院子却是一位学长的。那位学长在他到来墨家之前就外出游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别的学生谈论起那位学长的时候,大家都不肯多说,唯恐避之而不及。寥寥几语,不过一句“钜子之徒”。

后来在梨花花开满树,春意最为鼎盛之时,欲星移终于见到了隔壁院子里的那扇大门再次打开,也终于听闻,那位学长回来了。

他听闻后,就差人准备了些礼物,亲自送了过去,算是登门拜访。却被拒之于门外。

那位学长的贴身书童恭恭敬敬地向他屈身行礼,客客气气地说:“我家主人身有不适,不便见客,还望包涵。”
而就在昨天的辩论会上,这位钜子之徒还舌战群雄,技压八方,其威其势,无人可匹。

欲星移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和别人谈论到这位学长的时候,别人是那般模样。

确实是很不讨喜。

欲星移是鳞族贵胄,即使是在墨家,地位也是不同寻常的尊贵。以他之身份,本不用去刻意结交什么人,纵然他素日里平易近人,可终归是一个少年,年纪轻轻就位及权臣的他少年意气更盛,对于结交人物,从来只肯在对方来结交拜访时有礼有节地招待回复。而这次亲自上门拜访,一方面是因为对方“钜子之徒”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存了点别的心思。

不过就如今看来,那点不为人知的私心,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又过了半个月,在接近暮春、那棵梨树上的花朵几乎凋零殆尽的时候,就离墨家近几年来逐渐兴起的春日宴不远了。

春日宴,是由前代钜子所开创,时逢春末夏初之际的宴会。春天为一年伊始,而墨家则在春天的末尾开办春日宴,意为一年的初头已过,鼓励门人在后面的时间都要再接再厉,是礼条严苛的墨家一年里难得的盛宴。可即便是这样的场合,也依然有着许多条条框框来限制,其中有一条规定便是在春日宴开始之时,所有在尚贤宫学习的墨家门人,都必须到场。

欲星移是去年冬天进的墨家,甫一进门,就被一位九算相中,收作了门徒。只是他的这位老师向来与世无争,按照规矩,他本应该闭门亲自教导欲星移,可他却把这个徒弟丢进了学文苑,任其自生自灭。甚至欲星移和他这个名义上的老师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在九算公训墨门弟子的仪式上了,师生之情淡薄得可怕。而欲星移虽说是在学文苑和普通的弟子一起学习,但终归是九算之徒,学文苑也不敢怠慢,特意给他单独开设了一个班,让全苑最好的老师教导,生怕触其锋芒,惹祸上身。所以他与其他弟子的关系纵然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因此在既没有老师介绍墨家诸事,也没有同窗告知宴会的情况,春日宴开始的那天,欲星移因久离海境而水汽不足,特意赶往尚贤宫外的一处温泉滋补水汽。当他再回来的时候,面临的已经是全墨门的问责了。

春日宴作为墨家大事,向来由钜子和九算轮流操办,而今年轮到的,是九算中唯一一位女师者。几乎是在回到尚贤宫的第一时间,欲星移就收到了这位女师者的问罪责令以及前来尚贤宫接受处罚宣判的通知,那张问罪责令上面写的罪状,是“有违门规,败坏本门风气”,他隐隐感到了不安。

有违门规这条罪状,可大也可小,轻则罚上几天禁闭,重则驱逐出门甚至是处以死刑,欲星移无法揣测这位女师者心思。

直到来到尚贤宫,看到除了他师尊其他具在的十杰和众位弟子,看到那位女师者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怜悯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的事件,并非完全都是巧合那么简单。

墨家十杰之中,尤以墨家钜子的能力各方面都最为突出,而在剩下的九算之中,每个人都各有所长长短不一,这位女师者则是以一向做事周到细致为长的。这样的一个女人,她是绝不会想不到欲星移会不知道春日宴消息的情况,而在想到了之后却没有差人知会他,其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欲星移这时想起,如今的墨家分成两派,以钜子为首的隐世派和以九算为首的显世派,双方势均力敌,甚至有显示派隐隐有压过隐世派的趋势。而欲星移的师父,不巧,是游离于这两派势力的第三方势力。九算之中,他的这位师傅与钜子是走得最为亲近的,甚至在钜子成为钜子前,这两人还是同门师兄弟。因此对于显世派而言,他的师傅不可谓不是一个心腹大患。九算这次的举动,也许是想杀鸡儆猴逼迫他师父站队到显世派,也许是想借题发挥,一举铲除这个第三方势力。而无论怎么样,欲星移都必须死——他不禁攥紧了双手。

那么钜子呢?欲星移几近绝望地发现,从他进来开始,钜子都没有讲过一句话。

——钜子也想要他死吗?

——恐怕是的。

如今九算的势力几乎要压过钜子的势力,对于钜子而言,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局面。而要想摆脱这个局面,钜子唯一可以争取到的势力,就是他的师父。钜子大概是想让他被九算杀死,然后他师父就会与九算反目,就会自然而然地站在隐世派这边。可以说,欲星移的死,钜子十分乐见。欲星移闭上了双眼。

堂上的女师者还在言语动听地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妩媚又清亮,听在耳朵里,应是十分享受的。可如今的欲星移手脚冰凉,是怎么也听不进去了。

他自责地想到,他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呢?要是在海境,他必会事事留意,事事用心,关心局势,生怕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而出了海境,在鳞族贵胄这个名号不再能给他任何实质性地庇护时,他反而放松了警惕,甚至没有思考过自己身处一个多么危险的局面,以至于如今,深陷在这么一个进退维谷的死局里。

就在那位女师者要最后下达处死命令的时候,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清冷声音阻止了她,“师者的处罚,未免太过。”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身着绿衣,眉目冷淡的少年——钜子座下首徒,默苍离。

章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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